没有什么是停不下来的,包括活着。
陪卤蛋送走她爸的那天,在殡仪馆的哭嚎里我产生了这样的想法。
我告诉她——
死亡是种逃避,因为很多人不知道活着的时候该干嘛。
“死掉就会知道吗?”
“至少是一个新的开始。”
你结束了一段失败的感情,或许下一段更糟,但在开始前你总以为会比上一段好。
就是这样。
你必须这样去想。
……
那之后我和卤蛋没有联络。
不知道她怎样了。
不管怎样,
日子都在流淌。
……
医院的生活乏味枯燥。
时间的钟摆在空虚和无聊间来回摆荡。
当你打上石膏并被宣告整整六周不能下床的时候,你会明白这个比方。
医生一天查两次房。
掐住我的脚指甲,确认血液循环是否良好。
“六个星期可以好吗?”
“之后有恢复训练,特别是你的右手。”
“……”
就是说很可能要在这里待到今年3月。
3月啊,
下学期都开学了。
不过原本也没什么寒假安排。
……
我在骨外科,住单人房。
这很奇怪。
或许是瑞瑞的好意,可我真的希望处在人多的地方。
脏一点也没关系。
嘈杂能在一定程度上阻止胡思乱想。
你知道,
确定一个人还活着的最好方法是你不去问她有没有死掉。
我试着保持沉默,
耐心等待一个敲门的声音。
我想象瑞瑞或者阿杰走进来,告诉我发现了云宝。
她摔断了腿,吵吵嚷嚷,但好歹没出现别的问题。
她摇着轮椅,非常生气。
我会想象这种事情。
不断想象,
我细数那些走廊上接近的脚步声,期望她们中的某个会在门口停下。
……
术后第二天,瑞瑞给我一部手机,告诉我将随时知会我有关云宝的消息。
那是台相当老式的按键型手机。
沉甸甸的。
很有安全感。
……
1月7号。
云宝坠落的第六天,
没有消息。
而我已经彻底待腻了这里。
如果云宝也在,一定会怂恿我逃出去。
……
1月8号。
小玉来了。
似乎剪过刘海,柔顺的头发放下来,没有扎成日常的发髻。
她拧着一只保温桶。
“是汤吗?”
“是汤。”
“我会长胖的。”
“……通常,”她把汤桶放在桌上,居高临下的看着我,“对于探病的人,你应该表示感谢。”
“你头发好丑。”
“……!”
她鼓起脸颊。
“刘海是你自己剪的吧。”
“自己剪的不行吗!”
配上稚气的嗓音,一米八五的她像个气嘟嘟的大孩子——
“我好心来看你!”
她“咻”的转身,“走了!”
大声宣告自己的离去。
闹脾气的样子丝毫没有班主任的影子。
我用没打石膏的左手拉住她。
“干嘛!”
——这声“干嘛”很有云宝的感觉。
我说来都来了,陪我坐会吧,我无聊的要死了。
“你无聊就到处找茬吗!?”
她还在气头——
“你这个人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?”
在预感即将进入班主任训话模式的瞬间,我提过保温桶——
“来喝汤吧。”
……
小玉告诉我我错过了期末考。
我说真好。
好什么好,她瞪着我。
“你不觉得庆幸?”
“为什么我要庆幸?”
“没有拉低班级均分影响你的奖金啊。”
——话说你们要发年终奖了对吧。
她端起盛好的汤碗——
“我真想把这个泼到你的头上。”
卖相极好的鱼汤。
葱花点缀其上。
不得不说,她煲的很好。
“车厘子教我的。”
“……”
有这么熟吗,她们俩。
“她还教了我很多。”
“比如?”
“如何一个人生活。”
“你是说车厘子?”
那个自我意识严重过剩的车厘子?
她不是见到小玉就发*情脸红的么……
“你们做了?”
“你在想什么啊!”
小玉无法理解我的逻辑。
这个话题上,我和她似乎有着奇妙的断层。
“人家可比这里的某人有责任感的多。”
——把汤递给我的时候小玉这样说。
……
关于云宝小玉并没有谈论太多。
对于事件她知道的很少。
来自瑞瑞的官方说法是云宝病了,请假回家。
至于是否办理休学,待定。
我则不小心在新年假期从楼梯上跌下。
“班里怎么样?”
“什么怎么样?”
“我和云宝缺席了期末考,有没有什么……话题?”
“没有。”
“想也是了。”
没有谁是真的主角。
日历从不会因为缺少谁而停下。
……
“云宝到底怎么了?”
反倒是小玉在问我。
“病了呗。”
“什么病?”
“肺,不是大问题,怕传染所以请假没来。”
——完全遵照瑞瑞的叮嘱。
事发后天文部的大家统一了关于“云宝”的说法。
瑞瑞很认真的拜托大家,一同的还有城市医疗的工作人员——似乎是个中层领导,之前没有见过她。
对我而言,
免费住院的代价只是按照她们的说法对关于“云宝”的事情做出回答。
是害怕大家担心云宝吧,
可我很好奇是否有人真的关心——
对B班的同学来说,没有云宝或许更好。
我想你知道——
每个班都有那么一两个学生,大家希望他们消失掉。
……
我坐在床上。
背靠三个枕头。
左手撑在便携的病号餐桌。
“你在乎云宝吗?”
我想知道小玉的看法。
“你觉得我不在乎吗?”
“我不能肯定。”
“为什么你总把别人想的那么功利?”
“因为我总是对的。”
她哼了一声。
我会改变你的。
走之前她说。
“你还会来吗?”我喊住她。
“看心情吧。”
……
第二天,
1月9号,
小玉又来了。
把写有“豆制品大礼包”的盒子放在我的桌上。
而我在看电视里插播的《毡帽与疯狂石像》。
……
第三天,
1月10号,
小玉走进病房,为我打开百叶窗。
将一只叫不出名字的花放在我的枕旁。
“香不香?”
我闻到冬日的阳光。
……
第四天,
1月11号,
伤口发痒。
电影频道在《末日狂奔》后播放了《毡帽与亡者陵墓》。
小玉穿着绒绒领的毛呢外套。
她告诉我,她明天不来。
因为1月12号是重要的日子。
“你要干嘛?”
“不是我,是你。”她说,1月12号是你的重要日子。
“我的?”
我不明白。
“明天你就知道了。”
她神秘的微笑,“你会见到你想见到的人。”
她建议我用湿毛巾把身体擦洗干净。
……
第五天,
1月12号,
“重要的日子”
小玉没来。
我看了一天的电影,
《星际掮客》,《笑声》,以及《毡帽的死亡》。
早上,中午,晚上。
阳光透过百叶窗,从床尾移到对面的墙上。
医生查了两次房。
十点钟。
我闭上眼睛。
……
小玉口中的“重要日子”没发生任何事情。
……
第六天,
1月13号,
我这样告诉她。
“怎么可能!?”
她远比我预想的惊讶。
“你没见到云宝!?”
“为什么要提到她?”
“云宝没有来找你!?”
“没有。”
“你们什么都没做!?”——还在追问。
“人都没见到能做什么呢?”——她不知道云宝已经下落不明了。
“你不会因为害羞所以在骗我吧。”
“害羞?你到底在说什么啊……”
小玉相当认真的解读我的表情。
直到发现我确实没有骗她。
她低头,确认手机上的日期,眼神在屏幕与我的脸上来回游移,仿佛不敢相信——
怎么会这样。
不应该这样啊。
喃喃自语的她退开一步,在我床边颓然坐下。
我试过喊她。
她不想回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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